念旧的人,总是珍惜身边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感激人生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大都能够找到最美好的一面。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的一个暑假,我跟随村里的几位叔伯到云南文山州的一个建筑工地做力工。领第一个月工资的当天,我同几个工友相约上街逛逛,花了7元多钱买了一个帆布背囊。这个军绿色背囊不算大,只能放下两套夏装衣服和一个方型铝饭盒。当初我选中它的时候,就是因为它简洁、耐磨、耐脏。
晚上在工棚里睡觉,可以当作枕头,非常舒适,觉也睡得很沉很甜。转眼两三个月过去,暑假也结束了,我背着这背囊回家。一番清洗后,我将它当书包,里面塞满课本作业本,还有一两本唐诗宋词,背在身上特别神气和清爽。
翌年春天,姐姐出嫁了,我也辍学了。父亲说,家里的农活太多了,要教我赶着耕牛犁田耙地。人呐,穿行在时光的罅隙里,有时候生活会塞给我们很多无奈,只有学会适时向命运低头,我们才能回报生活许多苦笑。
回到“广阔天地”的农村务农后,这个背囊被我“束之高阁”放在蚊帐架顶上,任由蜘蛛结网,尘埃飘落。因为生性孤独,尽管农活繁重,晚上我也不忘看书学习,不断地在书籍的故事里去寻找相同的寄托。同时我坚信,缘分的渡口一定是熙熙攘攘的,只是还未能在对的路上遇到“伯乐”而已!
几个月后,我又跟随做砌砖师傅的堂兄到湖北河南海南深圳等地的建筑工地上干活,这个背囊又成了我外出务工的行囊。久而久之,我对这背嚢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感,夜里可作枕头,背起它就是背起我一个人的江湖,脚下有路,心里踏实。
记得有一次,我孤身一人乘搭绿皮火车从湛江到湖北襄樊,出车站的时候天已擦黑。突然间觉得背后被人用力拽了一下,回头看时发现有两个年轻的小子要抢走我的背囊。他们威胁我说,只要我放下背包就放我走,要不然就揍我一顿。我怒不可遏,猛然抽出腰间里的皮带朝他们舞去,最后他们落荒而逃。
后来,我通过考试跳出“农门”,进入了“国家干部”的队伍序列,干的活是我喜欢写写摄摄的宣传文化工作。原本以为这个陪我走南闯北的背囊,再也没有它的用武之地了。可是一个偶然,它又成了我的摄影包。在那个胶片摄影的年代,我使用的是单位县文化局配给我的一台价值不菲的“雅西卡”相机,外配一盏闪光灯。工作中我总觉得单肩斜挎的摄影包抓拍起来很不方便,于是心生一计,将背囊里面的旧衣服掏出来,放进去相机、镜头、闪光灯、换胶卷的黑袋子及备用胶卷、采访本等等。每天不知疲倦地奔跑,拍照写报道。只要背囊在身,就有满血复活的感觉。
人生角色的转变,常常令我百感交集。尘世的路,是道路亦是心路。有一种美,需要跨越时光的长廊,在繁华凋尽的内心里反复吟读,反复咀嚼玩味,才得其深味。
再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一向很支持我工作和爱好的家人帮我买上了专业高档次的摄影器材及摄影背囊。我想,这个朴实无华的背囊可以“退休”了。于是再次把它“束之高阁”放进衣橱上边的一格里面。我想,幸福很平凡,也很简单,就像这貌不起眼的行囊,它的故事就藏在看似琐碎的过往的生活中。
谁知有一天,当我打开衣橱想看看这“宝贝”时,竟发现它已不翼而飞。向家里人一番查问,发现是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前不久将它送给农村一位亲戚了。第二天,我备上肉菜水果,专程上门拜访这位亲戚,将这背囊要了回来。这背囊虽然陈旧不值钱,但却是我一路摸爬滚打的陪伴和见证,很珍贵,很有收藏意义,我怎能舍得它离开我呢。
不经意间发现,原来岁月是一朵素雅的花,亦会在风尘中老去!这行囊,让我感恩所有遇见,也释怀一切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