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百果累累,大自然为我们捧出一茬又一茬丰硕的果实,从北方来的板栗,便是其中之一。
初识板栗——这圆润饱满、色泽亮丽的小家伙,是荡秋千似的挂树上呢,还是像番薯一样从泥里走出来?后来才知,这玲珑可爱的一颗颗儿,并非好惹的。它们用刺球包裹自己,成熟后被打下来,那一身利刺也会扎人手指,它坚硬的壳撬开也要费点劲儿。
然而,板栗确实美味诱人。汪曾祺在《栗子》中写道:“冬天,生一个铜火盆,丢几个栗子在通红的炭火里,一会儿,砰的一声,蹦出一个裂了壳的熟栗子。抓起来,在手里来回倒,连连吹气使冷,剥壳入口,香甜无比,是雪天的乐事。”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煨番薯,可番薯毕竟比不上板栗香,那小而坚的一颗颗,蕴含丰富营养。物以稀为贵,板栗在我家乡并不便宜,幼时家里买了板栗,多用来炖汤或焖肉。一到秋天,母亲就会做一道板栗焖鸭肉,吃完肉和板栗,汤汁还能拌饭,那是我吃过最可口的菜了。
长大离家后,每到秋天,我最想念母亲做的栗子焖鸭。母亲知道我的馋,打电话来教我做。有了母亲的耐心指导,我终于烹饪出熟悉的味道。这道菜材料简单,但做法考究,鸭肉加生抽、油、白糖、生粉等腌制片刻后,在热锅中翻炒至半熟,倒入已去壳的栗子、几颗新鲜仔姜和适量清水,小火加盖焖半个钟,一盘喷香的板栗焖鸭肉就出来了,那鸭肉软烂,板栗香糯,汤汁香浓,谁见了不会胃口大开呢!我总能多吃一碗饭。
味觉是有记忆的。食物不仅满足了胃,还为我们记录了美好的回忆。每次在大街上闻到一阵阵糖炒板栗的香味,我总会想起上大学的岁月。我们上大学时,生活上很节俭。食堂的饭菜经济实惠,我们基本都在食堂吃,但总有吃腻的时候。深秋时节的周末,我们常去步行街寻找美食,牛杂啦,臭豆腐啦,烤肉串啦……几个人各买一份不同的,大家一起吃。
那家糖炒栗子,是每次必买的。一到步行街,风吹来炒栗香味,丝丝缕缕,断断续续,我们兴奋得手拉手、飞快地朝那奔去。摊主打趣道:“觅食小分队又来了啊!”说这话时,他并未停下忙碌,手挥铁铲一遍遍地翻炒着,已微微张口的板栗,混在黑色的小石子中,翻过来又翻过去,一声声“赫啦啦”、“赫啦啦”,比任何吆喝都具诱惑力。在高温而均匀的翻炒中,蜜糖虽不渗入栗仁,却引爆了栗子的香甜,更添鲜亮色泽。此时,热气腾腾中的诱人香味,一如同老舍先生所说:“连锅下的柴烟也是香的”。接过摊主递来满满一纸袋糖炒板栗,金黄金黄的板栗,一颗颗圆滚滚的,好像正等着我们吃呢,而我们早已垂涎三尺!
冷风吹拂,街灯粲然,我们怀揣着美味的炒栗子,蹦蹦跳跳走在大街上,你一颗,我一颗,栗子的香甜在嘴里蔓延,舌尖上跳跃着幸福,胃里更是满足。我们边吃边聊,聊美食,聊学习,聊未来的向往……
毕业三年后,室友来到我所在的城市,抽空相聚半天,她又要启程。坐车要几个钟,我担心她肚子饿,就买一袋炒板栗给她,之后挥手告别。不多久,她发来一条微信:这袋糖炒板栗,让我一上车就落泪了。接着,她才在微信中说起,近来诸事不顺,颇为消极,见面时没提起,是怕生疏了。一袋炒板栗让她想起大学的时光:“我还记得每次剩最后一颗板栗,你们总给我……有知己的相伴、追梦的勇敢初心,什么困难过不去呢?”我的鼻子发酸,庆幸曾经志同道合的人,如今也没有走散,感谢那一段飘着板栗甜香的时光!
又是一年深秋时。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里,做点什么都觉得有盼头。秋风起,板栗香,美食总让人治愈。下班路上,在街角买一袋喷香的炒栗子,或去市场买来板栗,捣鼓几样板栗美食,家人围坐,灯火可亲,这不是人间烟火中的浪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