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学生嘹亮的操练声,从小学后面那棵大榕树下的篮球场传出,划破了晨曦中的宁静,唤醒了沉睡的村庄,惊欢了竹林的小鸟。
此时,担任小学校长的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指挥着学生列队训练。讲起他在学校推行军训,还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1950年初冬,满腔热血要报效祖国的他,瞒着家人,辞掉了青草塘小学教师工作,投笔从戎,奔赴战火纷飞的战场。那年他才19岁。
在生与死考验的战场上,他参加过大小战斗十多次,最令他难忘的是某高地保卫战。
那天他和志愿军战友们在阵地上连续打退了敌人三次疯狂进攻。恼羞成怒的敌军,唤来空中支援。敌机在我军阵地上空盘旋俯冲,密集的子弹夹着炸弹像暴雨般倾泻而下。顿时,火光冲天,震耳欲聋。他被炸弹爆炸震昏,泥土掩埋了他半个身子,当战友救醒他时,阵地上只剩下五人,其他战友都牺牲了。他匍匐着向前爬,掰开牺牲战手中仍紧紧握住的轻机枪,嘶吼着、咆哮着对准正在往阵地上冲锋的敌人猛扫,敌人又被这五名勇士打退了。
突然,敌人的一颗迫击炮弹落在他身旁不远处爆炸,呼啸而来的弹片扎进了他大腿,鲜血直流。他忍着极痛迅速用止血带绑住伤口,又端起机枪向敌人射出仇恨的子弹。不久又有两名战士不幸中弹牺牲。他们三人仍坚守住阵地,与敌人作殊死战斗。此时,鲜血已染红了他整条裤脚。就在弹药耗尽他们正欲跳出战壕与敌人拼刺刀与阵地共存亡的时候,增援战友及时赶到,保住了阵地。此次战斗他荣立了三等功。
每当战时休整,部队就组织战士们自娱自乐,舒缓紧张情绪,释放精神压力。他艺术才华横溢,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特别是演奏手风琴。熟练的指法在琴盘上跳跃,扣人心弦的琴声随风飘扬。他边拉边唱,富有磁性的男高音激扬浑厚,令人热血沸腾,斗志旺盛,激发了战士们英勇杀敌气概。战士们昵称他为“战地歌唱家”。
从部队转业后,他回到了从军前那间乡村小学继续任教。他刻苦钻研,因材施教,深得学生欢迎。
20世纪60年代初,他被任命为下郭小学校长。这间学校与遥岭村相邻。当时,农村的学生上课常迟到早退,教学质量上不去。他上任后,用“三把火”炼真功。第一把火是用志愿军浴血奋战的事迹感化学生。每周一下午课外活动课,他准时在大榕树下的篮球场开讲。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用志愿军可歌可泣的故事,用他抑扬顿挫的演讲艺术,将学生思绪带进那残酷的战争场面,让学生在聚精会神倾听过程中,潜移默化,荡涤心灵,受到教育。第二把火是在全校学生中开展向志愿军学习活动,找差距,做好事。第三把火是在全校学生中开展军训操练,借鉴部队纪律管理学生。每节体育课都有军训操练内容,每天早上在榕树下,升队旗,唱队歌,喊口号,列队前行,弘扬正能量。
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口号,汇集成乡村小学一道亮丽风景线,吸引住不少路人驻足欣赏。
“三把火”烧过后,效果显现。学生思想境界提高了,迟到早退现象没有了,上课纪律好转了,教学质量上去了。村民们露出了久违笑容。
他对学生充满爱。哪个学生辍学,他及时上门家访,动员学生重返校园;哪个孤儿学生生活困难,他就拿出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哪个学生衣服破烂,他就叫同是本校老师的妻子给缝补。
有天中午,有位学生在学校大门口池塘溺水,他听到呼救声后,迅速跑出来,一头扎进池塘救人。由于学生已失去知觉,他马上口对口对学生进行人工呼吸,并调整学生体位,将学生吸入的水倒出来,学生得救了,家长很是感激。
热心助人是他的美德。他处事公平公正,保持着军人刚正不阿雷厉风行本色,深得村民信任。邻里发生矛盾,村民不是找村干部而是找他调解。
有天下午,一户村民房屋失火,火苗已蹿到屋面。他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冲进火海,沿着梯子爬上屋顶,用老师们传递上来的一盆盆清水倒向着火点。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火苗晃来晃去,不断掠过他的身躯,头发、眉毛、手毛都被烧焦,他全然不顾,直到把大火扑灭。
他对农民情深意厚。他居住在城里,家里煮饭需要购买干柴,每次付完款后,他都招呼卖柴农民进到他家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粥,那时粮食实行定量供应,但他毫不吝啬。
有一次,有位推着独轮车的农民过来讨水喝,他年幼不懂事的女儿嫌弃农民脏,拒之门外。他知道后当即批评女儿,立刻将农民请进屋里,端上一大碗开水。事后他语重心长地教育女儿说:“如果这位农民得不到这口水喝,可能会出现中暑,甚至会危及生命,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爱心是做人的美德啊!”女儿受他优秀品质影响深远,一生向善。
每周一下午课外活动,大榕树下仍然随风飘扬着他绘声绘色讲述的感人故事,仿佛要把战士的英魂融进百年古榕,让它赓续红色历史,永不干枯,枝繁叶茂,庇荫一方,造福人类。
每天清晨榕树下的操场,仍然晃动着他敏捷的指挥身影,不时传出孩子们响亮的操练呐喊声,仿佛在警醒着人们,今天的岁月静好,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要倍加珍惜,要努力建设自己强大祖国。
那些听着故事迈着军人步子喊着嘹亮口号长大的学生,一届又一届地毕业,怀着青春梦想,走向诗和远方。那些带着满满希望的适龄入学儿童,一批又一批地走进校园,接受英雄事迹春雨般的滋润,在血染的红旗下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