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田殷华
楼宇、房舍自然切割布局的街巷,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直或斜、或密或疏,构织起小城最细密、最温情的生活单元。那里有安居乐业的普通市民、有真切悦耳的市井之音、有悠远抵心的家常滋味、有坊间巷里的烟火故事……这一切,使我沉静,让我沉醉,令我沉迷。
故而,我愿避开喧嚷的闹市,钻进幽静的街巷,漫步也好,骑行也罢,开启一段专属自己的静心之旅。而那盛放在巷边、墙脚、庭院、篱上的似锦繁花,更是知音般在那里静静等我,相看不厌,互致欢喜。如此,巷遇花香,于我也算得上是一段浪漫佳话了。
二话不说,巷里寻花。
拐过巷口,好友杨姐已在几株红色蜀葵前迎我。我跟着她径直走进小巷深处。巷尾,一座农家小院外,满脸笑容的大嫂朗声问候:“来啦?欢迎来看花!”进得门来,我的眼睛已被满墙粉粉嫩嫩的蔷薇牢牢吸引。近赏,扎根墙脚的数棵蔷薇,蓬勃恣肆,努着劲为主家开枝、散叶、育蕾、绽放,给雪白的院墙穿上了一件花衣裳。大嫂深懂蔷薇数年来的花开相报,施肥、浇水、剪枝,悉心管护,施予了更多爱护,还独具匠心地将新老花枝绕成一颗“花心”。“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出自南北朝江洪《咏蔷薇诗》)蔷薇花前,种了几畦蔬菜,已花落坐果;院子里,摆着一桌数凳,供人打牌消遣。这鸟语花香、闲适悠然的小日子,是我所向往的。
女主人小刘在一家国企上班,工作之余,将满怀闲情付与了一楼小院的花花草草。交流方知,去年秋天路过这小区外,我邂逅的那丛逸出篱外红的、粉的、黄的九月菊,正是出自她家。进了她家花园,感觉更是惊艳。虽只一株蔷薇,两年里已将一面铁艺花篱爬满,特别是那繁密、硕大、重瓣、馨香的蔷薇,委实可人得很,以至霞退、月明、上灯,我们还在花前闲话。此后,我常在这小区巷间散步,也看尽了这株蔷薇在这个夏天从“浮阴入夏清”到“红堕断肠英”(出自唐代朱庆馀《题蔷薇花》),更愿与那丛九月菊重逢在今年秋天。
自从在深冬的深巷邂逅那株蛰伏的凌霄,我便一直跟踪拍摄,看它如何回应季节时令的召唤,彰显春秋轮回的神奇。起初,我并不识它是凌霄,只觉得它几根主干缠绕向上、树冠枝条交错的造型,像极了一件精巧的艺术品。正拍照时,男主人从院内走出,向我介绍:“这是凌霄,来我家十几年了,年年开花,越开越旺。这花是有灵性的,你看这花枝弯弯绕绕的,都是它自己缠的。每天看着它,就心生欢喜。”大叔的自得,是由衷的,他的笑也极像一朵盛开的凌霄花。于是,我经常下班后绕到那条深巷,探望那株凌霄。一月,它在蛰伏;二月,还在蛰伏;三月,仍在蛰伏。急性子遇上慢性子,好吧,我等得起。四月的一天,我欣喜地在它久“枯”的枝条间,寻到了黄绿的叶芽。开了头,便加速,四月底,绿叶已荣荣;五月初,枝叶正婆娑;五月底,花开第一波;六月初,红花满枝头。接下来,便是“新花郁煌煌,照日吐妍媚”(出自宋代范浚《凌霄花》);再后来,它开它的,我忙我的,更待“高花风堕赤玉盏”(出自宋代陆游《凌霄花》)时,再倾心追随,走过秋冬。
在街巷游走,有花香不期而遇地默默陪伴,实为乐事一桩,养眼又养心。那一蓬蓬红的、黄的紫茉莉,热烈地开在傍晚,让我想起母亲一遍遍唤我“回家吃饭”的温暖儿时;黄色、大脸盘的向日葵,面向红日粲然欢笑,唱着向阳向上的歌;色彩缤纷、花香浓郁的月季,红火了整条街巷、整座院落、整个夏天,让小城生活更具韵致;极富平民气质的杏花、桃花、玉兰、梨花、槐花、泡桐、木槿、菊花、牵牛花、凤仙花、格桑花、大丽花……应着时令次第登场,将最奔放的生命、最绚烂的色彩、最丰富的花香,奉献给人们、大地和岁月。
走,穿街过巷,寻花去!应该还会有惊喜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