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觉三夏尽,时序已新秋”,当清晨的风吹过梧桐树,几片泛黄的梧桐叶翩然落下,我知道,秋天的脚步已至门庭。
昨夜一场秋雨,让今日气温降了些,我披了一件薄衫立在窗前。古人将立秋分为三候:“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蝉鸣。”即立秋之后,风不再像盛夏时那般滚烫,而是携带着阵阵凉意。由于昼夜温差大,水汽凝结在草叶上形成露珠,晶莹剔透,让大地多了一份诗意。那寒蝉,也鼓足了劲儿唱着最后的歌,响亮又壮烈。
立秋一到,我脑海中不禁想起母亲煮的南瓜馓子汤。童年记忆里,每逢立秋,母亲总会在临近中午时分,去河岸边的南瓜地里找南瓜。那一地南瓜藤千缠百绕,母亲需用手拨开阔大的、长着绒毛的南瓜叶,才能发现一个个躺卧着的黄澄澄的南瓜。母亲轻轻拍了拍,判断出它们已成熟,便会喊我将其中一个抱回家。我曾仰起头问过母亲,为何要我抱南瓜。母亲温柔地笑着告诉我:“小小的人儿抱着沉沉的南瓜,那模样非常可爱。我常常会望着你抱南瓜的身影,想着你何时才能长大,何时才能为我煮一锅南瓜馓子汤?”
幼时的我不知道母亲的期盼,每天乐呵呵地围着母亲转。跟母亲回到家中,看着她将南瓜去了硬皮,切成小块,倒入油锅炒软后加水煮至沸腾,再加入一把黄脆的馓子。一两分钟后,馓子变软融入南瓜汤中,母亲关了火,随即在汤中撒上上点葱花,吩咐我端来大碗盛汤。热气腾腾的南瓜馓子汤端上桌,我垂涎三尺,嚷嚷着要吃。母亲嗔怪道:“奶奶还没到呢,快去喊她来一起吃。”于是,我屁颠屁颠地跑到屋后,喊奶奶一起来吃。
直至今日,我仍记得当时我们仨坐在老槐树下喝南瓜馓子汤的情景。奶奶的牙齿所剩不多,吃不了硬的食物,母亲煮的南瓜馓子汤香软可口,她能喝好几小碗。我也争着要比奶奶喝得更多,可一碗才下肚,饱嗝就上来了。母亲和奶奶听到后哈哈大笑,树上的蝉听不懂我们的笑声,只顾吟唱自己的歌。
饭饱之后,母亲会抱出一只滚圆的西瓜。西瓜被切成月牙状,我们惬意地啃起来。在我们那儿,立秋要啃西瓜,是谓“啃秋”。能啃去什么?母亲说,能啃去余夏暑气,能啃掉“秋老虎”,让自己健康地度过秋天。年幼的我只觉得母亲是为立秋吃西瓜找了个理由。后来,我读到清朝张焘的《津门杂记·岁时风俗》中的记载:“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才知母亲所言非虚。
此刻的我,身处于城市之中,无人为我烧煮温暖的南瓜馓子汤,也回不到席地而坐大啃西瓜的旧时光。可那些被宠爱的过往、那些有温度的记忆,随着立秋的到来,又一次涌上心头,让我觉得秋日可期、生活明朗。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又是一年立秋,我的思绪飘向了故乡,飘向了爱我疼我的母亲,飘向了那纯真无邪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