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高云淡,秋风送来了秋天成熟的香气。庭院公园的桂花、菊花,经过春夏的孕育,至秋而开花时,已香飘四邻;大街小巷的糖炒栗子香、烤红薯香,风吹到哪便香到那;乡村里的稻谷香、新米香,更有那挂满枝头的梨、枣、柿、百香果香,高高低低,撞入人们的鼻孔。
“繁星皓月万点黄,半城桂树满城香。”我居住的小城,每当秋风起,那不知所起的香气,总在空气中飘飘忽忽,氤氲弥漫,沁人肺腑。还未瞧见桂花树的影子,周遭的一切都已浸在了桂花香里,小院是香,满街是香,满城皆是桂花飘香。
幼时,祖母提着一只草袋,步履蹒跚来到村东头的桂花树下。蓝天下,桂花的绿叶如翡翠般闪烁,点点金黄色的花朵宛如星辰点缀其间。一朵又一朵,小小的,互相拥抱,紧紧相连,让她目色眩迷。我想爬到树丫上用竹竿打花,祖母连忙制止,她掏出几个从家里带来的百香果,很快便招来了一班鼻涕虫,众人齐喊“一二三”,结果摇落了满树的桂花。祖母便颠着一双小脚,在树下拼命捡拾。回家后,祖母忙着清洗、晾干,第二天便制成桂花茶、桂花蜜、桂花糕。
烤红薯,是就地取材。深秋的红薯,蓬松在洒满阳光的地里,小孩子探头探脑,专拣薯头开裂大的偷,五个指头插进去,拔出一个结实饱满的红薯来。我小时候最常见的吃法是打红薯窑,捡泥块,叠窑,捡柴草,烧窑,装红薯等,打完窑后,就可以心想事成,闻香开吃了。后来,在城里街上看到烤好的红薯,虽然烤熟的红薯的外观比我们小时候烤的好看得多,但我是不会买的,感觉缺少的是一种参与感和童趣。
秋熟的眉豆荚、玉米也是我们烧烤的食材。烤眉豆荚,地上燃出一堆枯草灰烬,扒开灰烬,埋进眉豆荚,灰烬的颜色由红变白眉豆就熟了。烤玉米必须烧手指粗的枯树枝,枯枝差不多燃尽了,把玉米埋进灰堆,然后闻香开吃。如果只烧枯草,是烤不熟玉米的。有时,我们在树上掏了鸟蛋,在河里摸到鱼儿,也放到火上烤。
新米的米香。“年年十月暮,珠稻欲垂新。”霜降过后,是家乡的水稻收割季。白天用轻快的镰刀一垄一垄地将金黄的稻穗割倒,打成捆儿,挑到打谷场,夜晚趁着月色用打谷机脱粒。然后晒干,扬扬,装袋。如今,收割稻机一到田,边收边脱粒边装袋,留给自己的,只有晒谷这一道程序了。“稻花香里说丰年”,稻谷香,稻草香,两香混合,弥漫在秋天的稻田里,打谷场、晒谷上。
堂弟拉着几袋新收的黄澄澄的稻谷到本村的磨房,过秤磨米,捧着一把白花花的新米亲了一下,兴冲冲地拨通我的电话,要我马上开车回村拉新米。
妻舀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新米,也不淘洗,直接倒米下锅。妻说,如果用柴火灶烧,那才过瘾呢,米是新米,锅底下烧的是新稻草,那是地地道道的,原汁原味的农家新米饭,喷香喷香的,胜过十三香,不要配菜,也可以吃它三大碗呢。
宋朝词人范成大曾引领我们领略秋天的稻香。“十里西畴熟稻香,槿花篱落竹丝长。垂垂山果挂青黄。浓雾知秋晨气润,薄云遮日午阴凉,不须飞盖护戎装。”江村的早晨,浓雾弥漫,秋气凉润。太阳出来后,浓雾散去,只见十里平川,稻谷飘香;村庄周围,槿花盛开,细长的竹枝随风飘舞;村后小山坡上挂满或青或黄的累累硕果,好一派喜人的秋收景象!
秋天,于清爽明朗中吐露着幽香。桂花、菊花的清香,红薯、芋头的糯香,玉米、新谷、新米的甜香……每一缕香都藏着风雨和阳光,每一缕香都承载着生命的希望和力量,每一缕香都是氤氲慰藉心灵的动人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