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大雪最诗意

湛江日报 2023年11月29日 钱续坤

  光阴于季节的匆忙奔走中,大雪将至,义无反顾地翻开了冬天最浪漫的扉页——大雪时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进入大雪节气,北方开始呈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自然景观,南方也偶有“雪花飞舞,漫天银色”的迷人画面,这冰清玉洁的天赋丽质,装点关山的神奇本领,怎能不让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触景生情与讴歌赞美呢?

  事实上,纵观整整一部中国文学史,无论是《诗经》《楚辞》,还是唐诗宋词,抑或是元代散曲,描写雪花的诗词实在比任何一个节气都要多。万万千千诗人口中吟哦过,万万千千词人笔下描摹过,天空中下的不再是雪,而是绵延不绝的诗意。最具有代表性的诗人,当推乐观豁达的苏东坡,他无论身在哪里都可以发光发热,即使被贬到黄州(今湖北黄冈),也能凭双手筑建他一生中最有田园风味的“雪堂”。说“雪堂”其实是农舍,农舍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建成的,其《雪堂记》云:“苏子得废圃于东坡之胁,筑而垣之,作堂焉,号其正曰雪堂。堂以大雪中为之,因绘雪於四壁之间,无容隙也。起居偃仰,环顾睥睨,无非雪者。苏子居之,真得其所居者也。”“雪堂”不仅解决了苏东坡家庭住房的困难,从此也成为他在黄州精神生活的重要象征:人品,纯净如雪;才学,丰盈似雪。

  同样是谪居生活,唐代诗人柳宗元的心情自然要落寞一些,其在永州所作五言绝句《江雪》诗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中运用典型概括的手法,选择千山万径、人鸟绝迹这种最能表现山野严寒的典型景物,描绘出一幅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图景;紧接着,又勾画出一位独钓寒江的渔翁形象,借以表达自己在遭受打击之后不屈而又深感孤寂的情绪。全诗构思独特,语言简洁凝练,意蕴丰富。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在卷帙浩繁的咏雪篇章中,白居易的这首《夜雪》,既没有色彩的刻画,也不作姿态的描摹,初看简直毫不起眼,但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它凝重古朴,清新淡雅。这首诗新颖别致,立意不俗,这是因为咏雪诗中写夜雪的不多,因为雪无声无味,只能从颜色、形状、姿态见出分别,而在沉沉夜色里,人的视觉全然失去作用,雪的形象自然无从捕捉;然而,富于创新的诗人正是从这一特殊情况出发,跳出人们通常使用的正面描写的窠臼,全用侧面烘托,从而生动传神地再现出一场夜雪来。

  很显然,白居易是从听觉上来写雪的;而王禹偁却另辟蹊径,从嗅觉上来感知:“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村行》)李白观雪则站在高处:“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北风行》,杜甫是从窗口向外赏雪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绝句》);元稹从雪来的速度之快和规模之大来描摹:“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使东川·南秦雪》),高适从浑厚的苍茫和辽远来咏叹:“雪尽胡天牧马归,月明羌笛戍楼间”;最值得称道的,当数《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诗中借雪抒发了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的气概,其美学成就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崇高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通过“雪”这一特定意象,得到了完美结合,被柳亚子先生誉之为“千古绝唱”。

  描写雪诗最有技巧的,莫过于写雪不见雪。唐代诗人宋之问的《苑中遇雪》云:“紫禁仙舆诘旦来,青旂遥倚望春台。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诗中的比喻不仅生动,而且贴切,这与边塞诗人岑参的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李白的诗句“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更是大胆新奇,新颖独特,惊人骇俗而又极合情理,真切地体现了诗仙浪漫主义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