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儿童文学作家黎俊生年逾八旬,仍笔耕不辍。黑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推出的《女孩的心事》和他以往的成长小说一样,以熟悉的粤西乡村生活为背景、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来表现少年儿童的生存状况,较有广东作家的特色。
从整体叙事结构上看,《女孩的心事》并没有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小说的起承转合看似由奶奶这一人物推动,实际上藏于小主人公——12岁的留守女孩青青的“心事”——如何治好奶奶的病,让奶奶开心,才是其内在的核心驱动力。爸爸妈妈办完爷爷的丧事,准备带青青去他们打工的城市读书,由于从小跟着奶奶,被奶奶一手抚养大,青青不舍得让奶奶孤身一人生活,执意要留下来陪奶奶。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青青的“心事”与人物的“记忆”或“愿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是爸爸临行前的叮嘱——“要学会帮助奶奶做事,要学会照顾奶奶,关心奶奶”;它是青青暗暗下定的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分担奶奶的负担,让奶奶能轻松点儿”;它是奶奶对孙女的期望——“早点儿见见世面,学点儿本事,练练胆量”……这些欲言又止的“心事”,往往带有很强的私密性,致使人物时常处于欣喜与落寞相交织的复杂心境或心绪之中。虽然爸爸妈妈每月都汇钱回来,但远远不够婆孙俩开支(主要是奶奶看病吃药)。在小主人公努力完成一桩一桩“心事(愿)”的过程中,似乎对生活的艰难,对父母的不易也多了几分理解。作者巧妙采用儿童特定的限知视角来勾勒此时的微妙心情:“在城市里,干轻活儿、拿高工资的,往往都是高学历、有知识、有创造力的那帮人。爸爸因为家里穷,就只上过小学,没多少文化知识,因此干的都是粗活儿、重活儿,从天亮干到天黑,拿的工资却不多。妈妈连小学都没毕业,工作更不如意,现在还是打短工,做做停停,收入更少。再说,弟弟在城里上学,花销非常大,为了弟弟上学,爸爸还向别人借了钱,欠了一屁股债。长期以来,爸爸妈妈的手头都是紧巴巴的,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用,自己怎么能再给父母增添负担呢?”正是通过这样的心理活动,生动感人的故事逐步展开,而青青这个人物形象也由此丰满、立体起来。
小说虽然讲述的是乡村留守少年孝敬老人的故事,但在小主人公青青和文文、悦悦、秀枝、“拳王”等小伙伴身上,我们却看到了这些少年善良、坚强的品格,闪着光芒的理想和内心深处对美好生活的深深向往和奋力追求。成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少年儿童,是黎俊生对孩子们最殷切的盼望。因而在儿童文学创作中,他非常注重作品的思想性,作品力求做到反映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健康向上,充满阳光。“通俗点说,就是在创作时,要考虑到写出来的东西,让少年儿童读了之后是否受到教育,是否能激发他们的正能量。”黎俊生喜欢写现实题材,着重通过写故事来塑造人物形象。他相信生活本身能带给少年成长的力量,浪漫地化解苦难,积极地追寻善良美好的人的本性。《女孩的心事》中,青青为了减轻奶奶的负担,学会了喂鸡、喂猪,赶集和洗衣物等家务活;为了给奶奶治病,学会了酿造稔子酒、钓鱼,科学洗脚、保健梳头……如果说成长是一个生命体验的过程,那么在这个必然的过程中,成长的主体不仅经历着生理和心理上的蜕变,而且也时刻发生着情感及思想的滋长。懂事的青青觉得自己在家的时候,奶奶的日子自然过得有滋有味,当她去学校,奶奶就会感到苦闷。所以,她就在大瓦锅里养起了小鱼、小乌龟,给奶奶解闷。看到“奶奶一有空儿就拿来一个矮凳子,坐在‘鱼锅’旁,弯着腰,低下头,专心地观赏鱼儿的活动,津津有味地跟这些鱼儿说话,好像鱼儿能和她沟通似的。”她的内心充满成就感。此后,每次去钓鱼,发现那些形体漂亮、充满活力的小鱼就捉回来,投进那个“鱼锅”里,同时把那些貌丑、孱弱的小鱼换掉。当她发现“鱼锅”里光线不好,奶奶观赏非常费神,长此下去会伤到眼睛时,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大瓦锅换成晶莹剔透的玻璃缸。不仅如此,她还专门买了两只小虎皮鹦鹉回来教它们说话,逗奶奶开心。小说故事质朴,描写细腻生动,把一个新时代乐观向上、孝敬老人的农村好少年形象活脱脱地描绘出来。
我们说从他人的生命体验中观照到自我的成长,真实地感受他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体味着那些既相同又相异的成长经验,是成长文学一个重要的审美诉求。这也是成长小说之所以成为广大青少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因。优秀的成长文学有助于实现青少年人格的健康发展,培养他们和谐的人际交往能力。但是在青少年成长文学中,也不乏一些滥竽充数和低俗不堪的文学作品。与之相反,黎俊生曾在乡镇学校耕耘14年,对校园生活和少年儿童,不但非常熟悉,而且还充满深厚的感情。他的成长小说并不回避人生的苦难,而是能够正视人生,以贴近儿童心灵的文字记录那些悲伤苦痛的瞬间,以善良和宽容的心态来触摸时代。从《女孩的心事》可以看出,黎俊生的成长小说并不是把所有的不美好都诗意化了,而是以儿童天真烂漫的天性与眼光,来消解生活中的部分苦难。在他笔下,身在苦难中的孩子们依然充满自信与豪情,从容与坚定,甚至还有多思细腻充满幻想的少女形象。他笔下的粤西少年们,在苦难面前怀揣理想,茁壮成长,故事都没有结局,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像阳光下的白沙河一样闪耀着光芒。这也许是黎俊生给予儿童最大的希冀吧。
正是从这个角度来说,《女孩的心事》不仅是对当下乡村现状的一种反思,更是一种美好的希望。作品既具备成长后的品格和气质,同时也不失童年时的色彩和情趣,“是一部实实在在的反映少年美好心灵和品性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