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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6月28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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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之夏

吴继红

  夏天,是草木的夏天。

  你看,草们总是卑微地匍匐着身子,努力伸展着腰肢,风来迎风,雨来接雨。柔弱却又坚韧,平凡却又充满着力量。看似卑微貌不惊人,却又总能让人刮目相看。

  或许,你曾怜悯它的柔弱,爱惜它的纤细,但却不知这小小的身躯里充满着野心和力量。一不小心,一大块地盘就会被它们占领。迅速地,无声无息地,却也果敢决绝地。如果说春天的草是羞涩的豆蔻少女,那么夏天的草就是一个任性泼辣的女子。一旦占领,她的地盘便再也不容其他的植物染指。

  立夏已过,雨水丰沛,阳光充足,草们吸足了阳光雨露,尽情疯长不惧动物的啃啮,也无谓人们的野火和镰刀。

  夏天是上苍给它们的垂怜,阳光雨露面前众生平等。它们抓住一切机会扩充地盘,生根长叶,蓬勃繁盛。因为它们知道,错过了今夏,就再也不是今年。这世上,又有多少时光经得起等待和蹉跎?

  你看,抓地龙这个骨节分明的乡下汉子,瘦骨伶仃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气力和能量。它身形如竹节,在竹节的接头处又伸出几根小爪子一样的触须,这些触须见到泥土就扎根。它就这么匍匐作战,步步为营,安营扎寨。哪怕剩下一个小触须,一场雨水过后就又是一片葱茏。莎草的叶子像韭菜,根长得很深。把子叶割了不久就会长出新的来——“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我总疑心说的就是莎草。不过,似乎所有的野草都有这个特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这一点上,它们比庄稼强得多。河坡上的葛巴草鲜嫩而多汁,是牛羊最好的食物。一拃来长,匍匐着身子。草尖上开白色的花,小小的,如同散在碧绿草丛里的一只只白色小眼睛,又像是绿色天幕上闪烁的小星星。

  夏天刮风的时候总是很多。河道里无遮无挡,风大些时,透过荆条棵子,你会看到低伏的草像千万条绿蛇在逶迤爬行。草们被风吹得露出了背面的灰白,像画家画布上涂抹的色块,每一笔都竭尽全力,充满悲愤和激昂。可一转眼,它又像是一群腰肢柔软的舞女,把细瘦的身子向后面仰回来,再仰回来——荆条的藤蔓,和那些在风中飞速前进又飞速撤退的草们,那一刻,它们都是风的兵士。头顶上是蓝天白云,阳光依然明晃晃的,所有的云朵甚至都还在午睡,可是谁也不知道,草丛里刚刚已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哗变。

  风吹过的草丛里,间或有一两只受惊的鸟,炮弹一般射向空中。草丛里有野鸡、云雀、斑鸠,还有其他一些鸟类的家。草丛里还有什么呢?有蚂蚱。黄色的“老飞头”,身体肥大,飞得又快又远,它有时也喜欢猫在豆地里。有“老扁担”,通体碧绿,头尾尖尖,烧熟了一肚子黄色的籽,吃起来面甜。还有“蛐蛐蚰”,通体黑色,头顶两根细细的触角。我们把它们捉住,再用牛草杆从颈部穿过烧了吃。最有趣的是一种叫做“铁水牛”的虫子,用绳子系了身子,看它们分成两派打架,长长的触须威风凛凛,小小的一只就抵得上一支队伍。

  风就这样无数次吹过河流、田野、村庄和草地。草是绿色的火,在夏日的风和雨里扩展。村庄和田野是静默的河,在夏日的风里和日里静默。不过,无论刮多大的风,河面上都平静依然,走近了才看到有细碎的波纹。

  小时,我曾无数次低矮着身子在草丛里用镰刀斜着割草,在草里打滚捉蛐蛐蚰和蚂蚱,坐在草上从河坡高处滑到低处。

  此刻,蓝天依然,阳光依旧,甚至风还在河道里放肆地吹,可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能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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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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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夏日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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