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春华
城市是过渡着时间的路途,没有目的,没有终结。
火车到达一个城市的时候,我看到月色下寂静的月台,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铁轨,折射着冰凉的寒光。透过车窗,我看着眼前的站牌和昏黄的灯光慢慢划过,夜风如水微微泛凉,吹过我瑟瑟发抖的身体。
街道上的空气充斥着海水的腥味,这是大海的气息。道路两边,随处可见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光影里闪动着模糊的枝叶轮廓,枯黄的叶子被风吹得快要落尽。
顺着海岸线行走,转身踏上一条木栈道,趴在栏杆上俯视着下面细沙的海滩,抬眼望去便是深秋暗蓝的海面,潮水汹涌地滚滚向前,发出惊涛骇浪地呼啸。
海风刺骨,银白散淡的月光下,漫步的人三三两两,稀疏的人影走走停停,缓慢地向前逡巡着,海潮声响彻耳边,掩盖住堤岸上车水马龙的喧嚣,空寥的沙滩蔓延到夜色更深处。
一处厚重的黑影下,停泊着一艘退役的木船,白色的船身油漆剥落,内里的空间黑黢黢潮湿阴冷,一脚踏进去就踩到底板浑浊的积水。我坐在这艘老船上,眺望着暗夜的大海。深邃暗黑的海水,一眼望不到边,在月光下此起彼伏,伴随着低沉的嘶吼。
夜空骤然落下雨点,我起身走到倾斜的石堤前,沿着陡峭阶梯拾级而上,一路跑到公交车站,迈上停靠的巴士。
车上的乘客很少。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歪头看向外面撑伞独行的人,很羡慕那些在雨中从容行走的人,因为拥有一把遮风挡雨的伞,不必在骤雨中奔跑。无望迷茫的时刻,我也曾盼望有人为我遮风蔽雨,之后才遗憾地发现世间的风雨竟然是那个人带来的。
车厢过道的另一端,坐着一位白衣蓝裙的女孩子,她侧头望着车窗上流淌的雨痕,眼神笃定,齐肩的长发潮湿杂乱,像是一团乌黑浓密的海藻。她背着双肩包,身影寂寥,身边手里也没有伞。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既像一位旅居天涯的过客,也似是一位从远方归乡的游子。
忽地,车到站了。她起身下车,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塑料包,笑着递给我。拿过一看,原来是一次性雨衣,我莞尔一笑道谢,紧接着递过一小盒精美的姜糖。
下一处停留的驿站会是哪座城市,我也不知道,不论是我路过你的城市,还是你路过我的城市,都不妨给予他人一份温暖和关怀,因为你我的温度,就是那座城市的温度。